我是不是搭了時光列車,卻下錯了站?
這裡是美東大城波士頓南方一小時車程一處位於海濱的村落。半小時之前,我的記憶停駐的地方,還是一段筆直寬敞,別克、龐蒂克或賓士車呼嘯來去的高速公路,怎麼眼下的景況,全像褪了色的照片,耳邊迴盪的,也全是濃得化不開的英國腔英文,談著像是古時候發生的事?
揉搓雙眼,定下神,吸吮一口空氣,有牲畜的味道飄散著。這都是剛剛走進一道竹籬笆後發生的事,我來到的地方,叫Plimoth Plantation(就翻譯做普利茅斯移民村吧!)竹籬笆外,是二○○五年,竹籬笆裡,是一六二七年,整整相差了三百七十八年。
快捏我一把,快!
其實,這是一座完全依據一六二七年的時空背景重建的村落。那年,第一批來到美洲大陸的歐洲清教徒,搭著五月花號移民船,在村落所在地附近的海岸靠岸,改寫了印第安人統領美洲大陸的歷史,他們成立的美利堅合眾國,也從廿世紀起成為世界強權。
一九四七年,美國人在這裡建造了這個村落,紀念這段歷史。
村裡的十幾間木造茅屋,都是依照歷史紀錄重建的,這不難,難理解的是,怎麼住在裡頭的「古人」都這麼像古人?
他(或她)們在田裡耕作著,在後院餵食豬隻或雞鴨,在茅屋裡的爐灶旁煮飯,或在街上無所事事地閒逛著。你可以找他們聊天,他們很樂意同你說上幾句話,但是如果對十七世紀的美國歷史沒一點初步的認識,那肯定就要雞同鴨講了。
他們只知道十七世紀以前的事,什麼電燈、電視機、麥當勞、七四七,甚至什麼喬治華盛頓、隆納德雷根、瑪丹娜或邁可傑克森,都一問三不知。你踫出口的如果是這些話題,他們只會投以你代表〞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?〞的眼神和表情。
我戲謔式地向一個穿著披風斗篷的中年男子,提了一個跟阿姆斯壯登陸月球有關的問題,馬上招來一對白眼。自討沒趣後,轉身走進一間點著燭火的茅屋,看到一位婦人跪坐地下洗菜,這回學了乖,問她和英國家鄉相關的瑣事,那位頭上綁著頭巾,下身穿著一件黃色寬裙的女子,果然嘰嘰喳喳,用漂亮的英國腔答起話來。雖然聽得一楞一楞,好歹有了互動,不必像個遊魂,傻乎乎地被遺忘在一六二七年。
Plimoth Plantation的範圍,一直延伸到幾公里之外的普利茅斯鎮港灣,那兒停泊了一艘複製五月花號的木製帆船,船上另一批演員,可也把我們唬得一楞一楞的。
船有四層甲板,最底層是貨艙,第二層是客艙加彈藥室,第三層是廚房和船長室,最上層是瞭望台,剩餘的空間則用來繪製航海圖。當年,擠上五月花號的清教徒有一百零二人,他們大多得擠在第二層船艙,那真是一個想起來都渾身不自在的感覺。
於是我問了身邊一個滿臉苦情的十七世紀婦人,她一臉悲苦地說:「你只能屈著身子,縮著腿,小女兒病了,一直哭鬧,還好船上的史密斯大夫把她醫治好了,可是還是好多人死了,好可怕。」她一邊說著,一邊瞼X驚恐的表情,要不是手機響了,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從上層船艙下來聽她訴苦的水手哩!
再捏我一把吧!
事實上,這些「古人」可都是熟讀歷史的好演員,他們把自己融入歷史,忠實地用那個時代的語言、知識和價值觀,傳達美國人的祖先踏進美洲大陸初期的辛酸與樂天知命的性格。這其實不是件輕鬆的工作,但他們做得幾近天衣無縫,台灣幾個古蹟裡,如果也有一群人扮演得了這種角色,應該能夠吸引更多觀光客吧?
和當年從歐洲飄渡到美洲的清教徒相較,唐山過台灣的故事,可能更豐富,更精采。
那晚回Captain Ray家,又跟他上了一堂豐富的美國史前傳,只嘆英文不夠好,否則你瞧Ray手舞足蹈說著故事,那些故事裡,怎不會夾藏著釵h悲歡呢?
三百年,那險些就被怒海滅絕的新移民們的辛酸故事,竟演化成一部掌控世界的強權國家的歷史,這是那晚最大的感觸。
一起 到Plimoth Plantation逛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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