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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上午七點十分,我就得背好書包和水壺,鵠立在大我五十歲的父親工作的台北市立結核病防治院大門口,翹首盼望那台咖啡色的廂型車噗噗噗噗,從宏恩醫院後面的巷子拐出來。

 

車總是慢慢地開呀開,穿過仁愛路之後,它右側的方向燈會先閃起,接著緩緩地滑行過來,神奇的是,它總是分毫不差地在後車門把正對著我的眼睛的時候煞住田。這時,我會跨前兩步,等待魏媽媽推開車門拉我上車。那是三十年前台北市仁愛國小的校車,三十年之後,每每回想起那個影像,一顆心還是溫暖得不得了。

 

其實,從防治院走到仁愛國小,大概只要十五分鐘路程。我剛剛從鄉下學校轉學到位在台北市精華區裡的仁愛國小時,過了一段走路上學的日子,但是我那大我五十歲的父親算了算,坐校車一個月也才四百塊錢車錢,不算貴,於是就讓我坐校車上學去了。

 

那時的魏爸爸,大概也有五十歲左右了,頭髮已經極稀疏,但他聲音宏亮,人卻隨和,是位虔誠的基督徒,最喜歡領著車上的小朋友一起張口說:「主耶穌,謝謝你賜予我們快樂的一天」。魏媽媽的模樣,我幾乎要忘光了,但她的好,永遠也忘不了。

 

她幾乎可以記住每一個搭校車的小朋友叫什麼名字。車上有三排長椅,放學後,搭校車的小朋友陸續走出仁愛國小校門,他們會一個個走向那部廂型車,又打又鬧地找好長椅的空位坐下。魏媽媽只要向車裡望上幾眼,就知道哪些小朋友還沒有上車。她會東張西望,念著他們的名字,詢問我們有沒有看到這些同學的身影?這些遲來的,遲早總 都會出現,但魏媽媽每天都要重複那些充滿關愛,多年後想起還令你無比窩心的動作。

 

雖然結核病防治院離學校很近,但是仁愛國小學區不小,跨區就讀的小朋友也多,魏伯伯總要先在台北市東區繞上好一大圈,回程時才會來載我,因此放學後,我也總得跟著校車繞一大圈,然後最後一個下車。然而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,因為每天都可以坐車繞圈,在那個時代,的確是件難得的樂事。

 

放學後,校車會循敦化南路往北邊走,許多同學住在敦化南北路和忠孝東路交叉口附近,也就是現在統領百貨和SOGO百貨後方光武新村一帶的巷子裡,這裡也成了我每天固定造訪的觀光路線。

 

當時的仁愛圓環旁,只有老爺大廈這麼一幢高大的建築物,敦南SOGO當時還是仁愛游泳池,復旦橋還沒有拆掉,忠孝東路四段上只有阿波羅大廈等高樓,同學們大多住在高樓旁邊那些公寓簇群,路旁看得到種稻的水田,一位同學的父親在忠孝東路邊種田,農事忙完,農具收一收,回的可是四十年之後一坪上百萬元的家。

 

班上有三個人坐校車。一個是路光麗,她住在敦化南路西側鐵道(現在的市民大道)南邊的第一個巷子裡。這個可愛的女生總是燙一頭捲髮,漂亮又惹人愛,但是小學四年級沒讀完,她就移民美國去了。另一個一同坐校車的同學是應亞娟。同學們一個個下車後,車裡通常就只剩我和應亞娟兩個人。如果當時那種「喜歡」的感覺也叫初戀,她就是我的初戀。應亞娟長得白白淨淨,瓜子臉,住在防治院對面的巷子,校車穿過仁愛路時,她才優雅地穿越馬路,跟在我身後上車。

 

每天早晨,除了期待校車,我也心頭小鹿亂撞著,期待那個瓜子臉蛋,一起上校車的小女孩。三十年後想起那「初戀」,還有甜蜜在心頭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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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negevwalk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